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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畫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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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畫餅

喬魯諾問你很迷戀她嗎?

米斯達想說這問的又是什麽豬話啊?

但米斯達沒有這樣說。

他細細一想:

蓋多.米斯達,和年輕獨居的女鄰居。

她隨意進出他家騙吃騙喝,他為她的藝術創作獻身讓她畫了裸.,.體肖像。

……這事發生在他身上,聽起來確實暧昧,怪不得喬魯諾會這麽想。

只有當事人知道,這段緣分非但沒和浪漫有一絲絲的沾邊,還很枯燥乏味。

迷戀?算不上吧。但也不討厭。頂多是好奇。

……並且他還有求於她。

“‘男爵’?”

她舉著叉子,嘴裏咀嚼著食物,擡頭沒有表情地看過來。

這是他們第無數次共敬晚餐,對話終於切入正題。

興許是拜訪次數多了,這位侵略者顯現出了一點熟悉不屬於自己領地後的放松,也可能是米斯達堅持不懈的美食投餵起了點作用——她最近氣色好了許多,胖了那麽一點,原本略顯苦楚的凹陷面龐充盈起來,有了生機,就連脾氣大概也跟著變好了,所以今天的她不再那麽咄咄逼人充滿攻擊性,竟然就著米斯達的試探回應起來:

“想見‘男爵’?這很難,他近幾年來已經不對外見客了。”

“我當然知道,”

他盡力圓滑地拿捏措辭,小心翼翼地暗示:

“你認識他,對嗎?有一次我【碰巧】在電梯裏遇到他從4樓下來。他是來見你的?”

她皺眉點頭,表現出對於回憶起那次不愉快會面的不滿:

“但我們鬧了點矛盾,關系不像以前那麽好了,換做以前倒是沒問題,現在的話……”

她不說話了,陷入一種認真考量可能性的沈思,讓米斯達有了期望。

很快,她結束了思考:

“好吧,現在也不是不行。找個合適的、他無法拒絕的場合,他會念在過去的交情上賣我個面子。我只負責引薦,至於能否讓他答應你們的請求,還得靠你們自己。”

米斯達高興起來,高興得恨不得立馬沖進廚房再為這位好鄰居加幾道大菜。

這樁事雖然耗費的時間比他預計的久了那麽一點,但意外比他想的要輕松了許多。

他連忙追問:“那什麽時候呢?什麽時候才能有這個‘合適的場合’出現?”

“我怎麽知道,得等。就算我認識‘男爵’,但很不巧,上次見面我們鬧得有些不愉快,你現在要我厚著臉皮去做引薦人……”

她嘆氣,仿佛吃了大虧,也有了後悔的意思:

“這讓我有失顏面,這很不值得。”

對方意思再明顯不過,就【我憑什麽為了你的事費那力氣】【又沒點好處】,還挺精明勢利,倒也合情合理。他連忙力挽狂瀾:

“那要怎樣才能讓你覺得值得?你說嘛,想吃什麽?我可以每天做雙人份的餐食,雙休日的話包三餐都行——”

她瞪眼,一臉【就這】【別人拿錢侮辱我,你更行,你拿飯菜打發我】的震怒,瞬間福葛附體,捏著叉子的手背青筋立現。

但過了那麽幾秒鐘,她把那股怒氣強行咽下去,才恢覆冷漠地問:

“除了做飯,你還會點什麽?……哦你是hei幫的,那如果我殺了人,你能幫忙處理屍體嗎?”

米斯達後背發涼,這涉及法律邊緣蹦迪的代價未免太大了吧,他是hei幫沒錯,可hei幫也是人啊,哪家好hei幫沒事會替平民收屍?

再者,小瞧你這藝術家了啊,悶在屋裏搞創作的人跟誰結了深仇大恨還上升到了要命的地步?

這邊槍手的腦袋亂作一團,那邊她又說:

“你別緊張,我就問問,看看你的覺悟,能為了‘男爵’做到哪種程度。”

“我沒緊張!……你真的沒別的要求了嗎?不然我再給你當模特唄,不脫褲子的那種。”

“暫時不用,我都說了,那幅畫已經沒靈感繼續下去了——”

她一下子停住,眼睛卻亮了,繼而喃喃:

“沒有靈感了,對啊,我需要靈感。”

“?”

“記得我說過的嗎?米斯達,你有一種罕見的純粹,我需要你的這份特質,我通常不會給予普通人這樣的待遇,但你很特別,”

她一拍桌子,當即拍板:

“做我的繆斯吧!”

☆☆☆☆

當一位藝術創作者懇請你做ta的靈感繆斯,這聽上去是很浪漫且動人。

但……米斯達著實沒想到,繆斯還需要打雜:

“我算明白了,你這不就是需要一個男仆嗎?你把我當什麽了?家庭煮夫?”

米斯達反應過來,氣急敗壞地抱怨。

她解釋:

“我原先有一個用的很順手的固定家政工,每個月來一次。但我最近聯系不上他……”

“呵,你知道為什麽聯系不上嗎?因為他被捕拘留了!他就是偷走我luo.,.體畫作的小偷!”

他氣呼呼地抱怨完,冷笑一下,虛張聲勢地嚇唬她:

“你太沒有警惕心了,讓一個□□隨意出入住宅,你確定嗎?你就不怕我會偷走些什麽嗎?”

她擡眸瞥他一眼,同樣不屑地冷笑一下,好似【就你?】的鄙夷,才不鹹不淡地回懟:

“我並不擔心這一點。很顯然你缺乏審美與藝術細胞,米斯達,你就算要偷,也只會偷走最沒價值的東西,我不在乎。”

米斯達:……

米斯達:[意大利臟話x444字]

事情就這樣敲定了。

每個工作日的15點,只要PASSIONE不忙,南意槍手都會提前早退來到4樓工作室打卡,偶爾遲到她也不會在意。

一般這個點她才起床,帶著始終困倦精疲力竭的神情開門讓他進屋。

說是打雜繆斯,但其實也並沒有太多可以做的事。

三間打通的公寓面積不算小,可她不喜歡人隨意觸碰屋內的擺設,只讓米斯達隨意打掃一下容易積灰的角落,打開窗戶保證通風即可。做完這些形式化的家政工作,他可以隨意在屋內走動,休息,做任何事。

“不要太刻意,”她強調:“請你隨意一點,我想觀察你最自然狀態下的某種精神流露。”

她說完這話就回到了窗邊的座位上,做起了自己的事。

陽光好的日子裏,她會就著自然光無聲地閱讀,又或者處理每天堆積起來的一沓沓信件——模樣無限接近於喬魯諾皺眉批改文件時的狀態。她厭惡一切現代科技,稍微潮流先進一點的智能電器一概摒棄,沒有電腦也沒有手機,連電子時鐘都沒有。

除此之外,她也時常倚窗呆楞地看著遠方廣場上來往的人潮,進行名曰觀察人類的舉動。

總之,她也很隨意,隨意地做任何事,唯獨沒有在創作也沒有觀察他,反倒是他會時不時地打量她。

時間一長,米斯達有種錯覺,他變得更了解她了,偶爾甚至能在這幾乎沒有交流的沈默裏分辨出她當下的情緒:

譬如看書時有風吹起窗簾輕拂過她的裙擺,她仍一動不動,那心情應該是平靜祥和的;倚窗眺望遠方廣場時如果接連嘆氣,那大抵是在低落些什麽;最糟糕的是她什麽也不做,來來回回低頭皺眉地在屋子裏踱步,停下來就喝酒——她從不飲水,但幾乎把酒當水喝——一定是在為缺乏靈感焦躁不安……

被邀請來做繆斯的性感槍手如今有種被忽視忽悠的感覺,他開始困惑:

她看上去並不是很需要他,也不是那種樂意讓人進入自己領地的類型,所以她這麽做的意義在哪裏?

……該不會是真的看上他了吧?單純需要一個性感的存在陪她一起呆在這間屋子裏等待靈感降臨?

——哦,一定是太寂寞了。

米斯達這樣想,同情地看向坐在窗邊的那個身影。

對啊,她總是一個人,脾氣古怪,整棟樓的住戶雖敬畏她但也不敢肆意靠近她。只有米斯達,這樣一個好心又性感的鄰居,縱容她的無禮,給她飯吃給她當裸.,.模。

她高傲頤指氣使地提出不合理的要求,也只是拉不下臉直接請求他的陪伴罷了。

——小可憐。

——沒有朋友、沒有親人、沒有愛人陪伴的、孤孤單單的小可憐——

一陣急促的門鈴聲打斷了米斯達的猜想。

“你還在等什麽?”

回過神來,她正擡頭瞪著他,不滿地催促:

“去開門啊,是我的訪客到了。你得學會幫忙迎接他們。”

好吧,米斯達想錯了。

她或許是可憐的,但她並不孤單,因為總有訪客會打擾他們單獨相處的時光。

訪客。各式各樣的人,大抵可以分為兩類,商人和藝術家。

前者尋求她的投資與合作,被她無情嘲諷否定然後迅速送走;後者與她探討交流藝術,他們聊一些讓米斯達腦殼疼的哲學與精神層面的玩意兒,也偶爾一起小酌幾杯。

她身上似乎有種奇異的能量,總能無形地用自己的規則潛移默化地約束著進入她領地的拜訪者。

而在送走任何一批訪客後她都會像耗盡所有精力般頹喪地蔫好一會兒,然後唉聲嘆氣不知是對米斯達還是對空氣哀怨:

“無一例外,無論是誰,總想從我這裏獲取點什麽。”

這話聽上去十分自以為是,但現在他看她,多少能了解到她始終防備且不討人喜歡的緣由了:

早些年成名作拍賣出的天價讓某些貪婪的人知道她手中有利可圖,太多人總會想盡辦法天花亂墜地介紹吹噓自己的項目從而在她手裏獲取投資。

她年輕,但好在她有見識與智慧,也足夠清醒,能夠辨別驅趕走擾人的蚊蠅,強硬一點才能更好地維護自己的領地與財產。

“那麽‘男爵’拜訪你又是為了什麽?”米斯達問。

她怔一下,沒料到仆人會如此直白地八卦,倒也沒有生氣,沈吟片刻後答話:

“我也不知道,像他那樣身份地位的人到底還缺少什麽呢?”

“我能問問你們是為了什麽鬧矛盾的嘛?”

“……他冒犯我了。”

這個回答模棱兩可且敷衍。

米斯達問不下去,只能悻悻調侃:

“你總是很容易被冒犯。”

☆☆☆☆

訪客中有藝術家,藝術家裏還能細分出畫家雕塑家攝影師舞蹈家歌唱家……

米斯達望著今日意外中熟識的粉發拜訪者,不敢置信地看向了她:

“你認識特裏休?!”

她不解且嫌棄:

“有什麽可大驚小怪的,我偶爾也會聽流行音樂。”

現年33歲的女明星保養得當,衣著光鮮亮麗的她仍舊美艷動人,只不過最近幾年沒怎麽發歌唱專輯而是轉戰影視行業,此次拜訪是來向藝術家朋友送上電影首映會的門票……以及她剛從法國旅游歸來攜帶的伴手禮——整整一箱的高級G標生蠔。

她婉拒了首映會的邀請——她幾乎不出門,總是婉拒所有邀請——然後一點也不客氣地收下了禮物,讓米斯達直接搬到樓下自家的廚房裏,今晚就料理掉。

性感槍手搬著那箱生蠔準備下樓順便送客,才關上402的門,女明星八卦的目光就狠狠鎖定了他,顯然是誤會了,迫不及待地問道:

“你們什麽關系?!”

“……不會做飯的餓死鬼和廚子的關系,以及最普通的鄰居關系——你回那不勒斯怎麽也不來我的新家拜訪一下?”

“就這樣?”

“不然呢,”

米斯達不願意交代還有那一層luo.,.模與創作者的關系,只好轉移話題:

“倒是你,你怎麽會和那種……那種家夥搞好關系的?”

——哪種啊。

米斯達在內心懊惱:

——無法描述,就是那種。

——……那種不討人喜歡但又莫名切不斷關系的家夥。

特裏休半是埋怨半是解釋道哎呀米斯達一看你就是沒聽過我兩年前那張專輯!當時專輯的封面就是請她畫的呀!

米斯達仔細回憶,好像有了那麽點印象。特裏休那張專輯罕見地用了一張小副畫作充當封面……其實都不該稱為畫作,那幅畫在米斯達眼裏極其敷衍,只有一個單調的藍色,在有限的畫布上保留了一些筆觸紋理。

米斯達想問特裏休該不會是被騙了吧,那畫花了多少錢?怎麽看都是隨便敷衍地抹了幾筆而已。想想又作罷了,可能只是他不夠懂藝術。

他於是改口問:

“你和她關系很好嗎?是朋友嗎?怎麽還送這麽貴的生蠔給她……我的份呢?”

特裏休對於應當給他的伴手禮避而不提,認真思考片刻後開始回答前兩個問題:

“可以不付費進行拜訪的話,對她來說算是朋友了吧,關系倒也算不上多親密——她對人就是這幅不冷不熱的態度。我們偶爾會一起喝兩杯,她會給我一些關於專輯和舞美設計的建議。她手裏有很多人脈,還是個很有想法和才華的人,和她聊天我可以收獲許多東西……還可以讓我感受到【平靜】。”

“什麽?”

“你知道的,米斯達,”

特裏休那雙幽綠色的眼睛在走廊的陰影處灼灼望過來,在那一刻她仿佛認定了眼前的人有著與自己相同的感受——對於門後屋裏的那個人,

“十八年前的事,我仍然時常會回想起來。我需要【平靜】,從她那裏我可以獲得【平靜】。”

米斯達幹巴巴地回答說好吧,這個話題就此打住。

特裏休轉變輕松的神色,又詢問這位藝術家最近還好嗎?創作還順利嗎?

米斯達說不大行,這不正被她揪著找那無處可尋的靈感嘛。但他暫時沒有提及與‘男爵’相關的事。

特裏休嘆氣,目光柔和下來蓄上同情:

“她很久都沒有拿得出手的創作了,性格關系還得罪了不少評論家,外界現在普遍都不看好她,作品也很少有人願意出高價……盡可能地幫幫她吧。”

☆☆☆☆

幫?

他倒是想幫,可是怎麽幫呢?

送走特裏休再回到4樓時,她已經靠在了窗邊,神色憂郁且呆滯地眺望著遠方,手裏一動不動地夾著煙,應該是質量上乘的煙,煙灰保持著長長一截,久久沒有落下。

米斯達頓時有點生氣了,生氣中夾雜著一絲憐憫。

他能理解特裏休所描述塑造出來的那個遇到瓶頸苦悶失意的藝術家形象,他也願意遵守約定陪她找什麽該死的靈感,可眼前的人除了會見訪客之外便無所事事,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樣,做這個幹那個,寧願站在窗邊發呆也不肯試著創作,靈感真的會來拜訪她嗎?

“靈感還沒來拜訪你嗎?”沒有催促的意思,他這樣搭話。

她回頭懨懨地看他一眼,看上去心情不是太好,通常這種情況她會趕他回去,說想自己待一會兒。

十秒過去了,她沒有驅趕他,卻招手邀請他一起到窗邊加入‘觀察人類’的行為。

她問:“你看到了什麽?”

米斯達不知道這又是整哪出,他想說看到了人唄。

有一說一,4樓的風景到底還是好一些,從他家的露臺看出去前頭剛好被商鋪的屋頂遮擋住了視線,這裏就不一樣了,越過屋頂可以看到更遼闊的遠方,聖芳濟的墻體在接近傍晚微黃的陽光照耀下透露出一種不新不舊的奇妙色澤,還怪好看的。

他反問:“你呢?看了那麽久,觀察到什麽了?規律?”

她嘆氣,目視遠方,無比憂愁又老成地開口了:

“我觀察了一下,今天‘快樂’的人比較多。”

“啊?”

“表情,”

她瞪一眼過來,對於他的遲鈍表示不滿,才疲憊地解釋:

“人們的表情,平靜的,悲傷的,急切的,煩躁的,痛苦的,高興的……今天‘正面情緒’的人占大多數。”

“那又怎樣呢?”

“我從15歲就開始學習作畫和雕塑,從18歲發表成名作算正式入行起,截止到目前為止創作的作品不下300件,除去退回的數量,流入正經藝術市場的也就60左右。”

她列出一串數字,聽得人一時有些頭昏後,才發問:

“60,幾乎全是展現負面情緒的作品。你明白這意味著什麽嗎?米斯達。”

“……比起正向的情緒,大家更欣賞負面?”

她表情緩和一點,點頭繼續說:

“是的,這就是我發現的規律之一。相比起分享快樂,人們普遍更傾向於挖掘他人的痛苦。具體舉例,譬如我看到一個人在笑,我只有【有什麽可高興的】【他的快樂與我無關】的想法;但如果看到一個人痛苦,我會好奇並想探究【在他身上發生了什麽遭遇】……這就是人性吧,快樂很難共享,但痛苦……痛苦有種獨特的魅力,人生中那些幸運和快樂很難被銘記,然而痛苦的記憶卻總能夠延綿很久很深。借由痛苦的共鳴往往能夠讓人獲取撫慰——無論是出於幸災樂禍還是共勉的心理。”

這一大通突如其來的感慨拍打得米斯達腦闊陣陣發麻。

他幾乎很快就要想到些什麽不美好的記憶,立馬壓下了那種沖動後,好一會兒反應過來,才遲疑地提出異議:

“這……只是你個人的感受吧,不能就這麽武斷地定義為規律。我就覺得快樂也是可以共享的嘛。如果喬魯諾……我的朋友今天心情很好,我也會想知道原因,知道原因後也會為他高興嘛。”

說到這裏米斯達神游了一小下:

所以喬魯諾會為什麽樣的事而高興呢?印象裏他好像很久都沒笑過了——自從坐了教父的位置起,唉……

被否定看法的女士不太高興,但似乎也被說服了,她再嘆氣,神色看上去更加憂愁,自言自語地安撫自己:

“或許你說的也有道理。”

“對吧,”

米斯達試圖活躍一下僵硬的對話氣氛,歡快道:

“所以你不出門是在為了創作醞釀痛苦嗎?這怎麽行呢,你該多出去走走,興許能找到更多靈感。”

她眉頭皺得死緊,連帶鼻梁那一塊都有了褶皺,嫌棄之情不言而喻:

“我曾花了4年幾乎游歷遍了歐亞大陸,看得已經足夠多了。就連現在,我也不需要出門,自有源源不斷的人們會帶著外界信息上門拜訪我。你不該指點我,這讓我感覺被冒犯了!”

“QAQ你突然之間兇我幹什麽呀,我就隨口那麽一說……”

“……你閉上嘴趕緊走吧!我想一個人待一會兒,你打擾到我思考了!”

☆☆☆☆

那箱生蠔米斯達最後一個都沒給她留,第二天直接端到了PASSIONE放到了教父的辦公桌上(喬魯諾:?不必了,米斯達,特裏休單獨送了我一箱/福葛:我也有哦/米斯達:?就我沒有!?)。

“我就是不明白,”

南意槍手把長腿大咧咧地翹在桌面上,整個上半身癱倒在咯吱咯吱響的旋轉座椅裏來來回回搖晃,抱著胳膊抱怨著嘀咕:

“怎麽有人腦瓜裏能裝下這麽多奇奇怪怪無病呻吟的東西?她說話為什麽總是這麽難聽、無禮、刻板又老氣……還有她皺眉的樣子,喬魯諾!你沒看到,完全不像一個20來歲的小姑娘,沒有一點點的生機,有時候我覺得自己在和一個80來歲性格古怪的獨居老太太相處。”

金發教父無語地伸手不著痕跡地擦拭了一下桌角被槍手長靴蹭出來的灰塵痕跡,才嘆一口氣,竭力暗示:

“米斯達,你確定……你真的沒有迷戀上她嗎?”

他差點摔下椅子,驚叫:

“怎麽會!?我怎麽會迷戀一個80歲的老太婆!”

喬魯諾:“……”

米斯達也嘆氣,哀傷地重新窩回椅子,眼神飄出去繼續嘀咕:

“……但我好像也沒有最初那麽討厭她了。她脾氣是挺壞的,可房東太太沒說錯,她不是那種給人添麻煩的人,也很少真正不講道理地發怒,大多數時候都很安靜,安靜得像個幽靈,只會在被冒犯的時候虛張聲勢一小下——雖然她有點太容易被冒犯了。她惹人討厭,狂妄自負,但這幅目中無人的模樣同時也令人可憐。總之,她身上奇怪的細節和矛盾點實在太多了,多到……令人好奇——”

這次打斷他的人是福葛:

“要我提醒你嗎?米斯達,你還記得你每個工作日15點之後請的假是為了什麽嗎?是為了‘男爵’,而不是公費戀愛!”

米斯達好氣:

“福葛你根本沒認真聽!我都說了這不是戀愛!遠遠不是!甚至毫不相關!”

“可你表現得對她的一言一行都很在意,”

喬魯諾無奈委婉地接上話,

“說真的,為了‘男爵’花費那麽多時間精力,我已經在懷疑這是否值得了。”

喬魯諾的話讓米斯達頓感自己表面上的犧牲與付出顯得有些虛假且徒有其表。

當晚他回到家就直奔4樓,沖著仍舊一副死氣沈沈模樣的鄰居失去耐心地質問:

“你到底什麽時候才能幫忙引薦‘男爵’?”

她正在查收自己的信件,只是擡頭瞥他一眼,敷衍:

“我說了,要等機會。要等的。”

“還要等多久?總不能一直這麽耗下去吧,我不像你,有一副賣出上千萬歐元的名畫,動動畫筆就能養活自己,我還得上班——就算是□□這年頭也得打卡了,我老板已經有點不高興啦(喬魯諾:?我沒)。”

她一臉【你老板不高興和我有什麽關系】的表情,拆開一封信,掃一眼後就厭煩地揉搓成團扔到腳下——這還得需要米斯達稍後收拾,這就更讓他生氣了——才慢吞吞地說:

“首先,藝術家賺錢沒你想得那麽簡單。其次,你還不了解嗎,我不會白白幫忙,你需要先支付等價的‘酬勞’,才能從我這裏獲得什麽。”

“對啊,所以我才答應你做那什麽該死的繆斯嘛,”

米斯達真是快被她不急不慢的樣子折磨死了,急切地走過去,軟下語調好聲好氣地哄:

“我最親愛的鄰居,我真的很願意幫助你,我現在比任何人希望你能畫出驚世駭俗的巨作,可你總得告訴我具體該怎麽做才能幫你找到靈感吧?”

她放下信封,伸手扶額作出浮誇絕望的姿態,無比哀怨道:

“你身上的確有我想要的特質,米斯達,但我目前無法挖掘出這份特質。你沒有感覺到嗎?這麽多天來我都在試圖營造一種合適的氛圍熏陶並未完善你的特質……我盡力了,只可惜不順利,還是沒能找到靈感。”

米斯達一頭霧水,他還是聽不懂她那些神叨叨的話,一邊也開始努力回想這些天她都做了些什麽……她都做了些什麽?她明明什麽也沒做!

而且現在,她還在嘲笑他!嘲笑他……不夠藝術!

他也厭煩她高高在上從始至終都瞧不起人的態度!

雖然她好像不是故意的,那份高傲與生俱來,來自於她的出生來自於她的社會地位來自於她的才華來自於她的成就。

他反應過來了:她早就習慣了這樣的無禮,因為她完全就有資格如此輕視別人的。

他不知道該怎麽回答,也不知道還能做什麽,屋子裏安靜下來。

她等了一會兒,沒等到他的回應,認定對話結束,就低頭繼續翻看信件,當米斯達徹底失望打算轉身離開並封死三樓所有窗戶阻止他們以後所有的相遇可能性之際,她突然舉起了手中的一枚邀請函,對他搭話了:

“出現了,那個‘合適的場合’。”

“什麽?”

她都不站起來,焦躁地橫著甩手,將那枚邀請函飛鏢似的甩向他,他急忙伸手去接,同時聽到她的解釋:

“下個月,在佛羅倫薩有一場當代藝術拍賣。”

“你確定‘男爵’會去?”

“……他必然在邀請名單上,也很可能會去。我不能百分之百保證他的出現,但我可以做點什麽增加他出席的可能性。”

“比如?打個電話邀請他?”

“不行,那樣做有損我的尊嚴。”

她停一會兒,不情不願地低聲道:

“不過我會放出消息,說我要去。”

就這,她好像已經做出了天大的退讓與妥協。

米斯達抓狂,他一時間有許多問題想問,例如她怎麽就確定‘男爵’會為了她出現?拍賣會怎麽就是合適的場合了?她打算怎麽引薦?之前鬧過的矛盾不會影響這個計劃嗎?……

但實際上他問出口的是:“你不是說你不會白白幫忙的嗎?”

“是啊,這個忙比想象中的要麻煩多了,”

她疲憊不堪地揉著太陽穴,看上去十分後悔,並怨恨起來:

“在我創作出那副【驚世駭俗的巨作】之前,你都別想搬離這棟公寓。”

“不會的啦不會的啦~我不會賴賬逃走的,我還打算一年後買下303那套房呢。”

這事真要是成了,那他的的確確是欠她好大一個人情——想到這裏米斯達不禁甜言蜜語起來:

“如果事情順利,我願意做你一輩子的好鄰居,給你煮一輩子的飯——”

話說到一半,他突然有點惡心。這聽起來怎麽都像是男人給女人的那種承諾。

……那種花言巧語充滿愛意的承諾。

呸呸呸!這種承諾對任何年輕漂亮的單身女性都可以給出,唯獨對她就是不行!

再看看她,好像也被惡心到了,絕口沒提蹭飯的事,調整表情迅速露出鄙夷之情以便嘲諷:

“你該不會真的蠢到相信房東太太那套【買房=戀愛】的說辭了吧,她單純就是不想和□□扯上關系罷了。就算你真的住夠一年,到時候她也會找其他借口讓你搬走的。”

——真討厭,她就非得把話說得如此實際且難聽嗎?

米斯達癟嘴:

“那房東一年後要是真的趕我走,我也沒辦法了。”

“……我會買下303。”

“?……???”

“如果房東一年後趕你走,我會買下303,然後租給你——直到我完成【驚世駭俗的巨作】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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